凝玥

又是这样的梦——陆南亭恨不得挖个坑当场将自己就地掩埋。

年轻的身子难道就那么经不住撩拨吗！且不说眼下凯枫还是个孩子，就算是以后——凯枫长大了——也断断不会挂死在他这棵树上。

 

他是知道眼下的凯枫长大后能有多美，眉目如画，眼波流转之间便带了七分潇洒三分诡艳，单是站在人群里就会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鹜，就算深谙魔君性情残暴也有不少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一头栽了进去。他叹了口气，怀里的孩子还在安眠，呼吸轻浅，倒是两只手不太老实，紧紧拽着他的衣襟，把他内衫的衣襟尽数拉得松散了。这一时间倒是教他起身也不是，不起身也不是。

 

凯枫睡的真心很沉，他在陆南亭身边就是有了主心骨，戒备警惕都成了浮云，睡觉的时候还会偶尔啧啧嘴，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。

 

陆南亭在原处躺了一会儿，总觉得自己下身的裤子沾着大腿根，不太舒服，最后还是翻身起来，怀里的孩子感觉到一点动静离了陆南亭身边眉间就蹙了起来，口中喃喃两声师兄，两手胡乱地在床铺上抓了抓就要转醒，陆南亭眼见不好，只得伸手在他穴上轻轻一抚，他才全然安静下来没了动静，只是眉心依然紧紧皱着，显然仍不得安睡。

 

这叫什么事儿。陆南亭悄悄换了衣裤，而后看着床上的小团子叹了一声。冷静下来之后回想这段时间的梦境，这绝对不是什么禁欲多年之后的欲求不满，但是他对于这梦中梦却也无法给出任何一点合理的解释。眼下梦境的主角正在床上睡着，就算他醒了也未免道得清个中缘由——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
只是这一次，决不能让悲剧重新来过。他正是因此怀着必死的决心进入星盘只为求得一点残缺之后的完满。

 

天边的天色已然大亮，陆南亭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，躺在床上的孩子由于被点了睡穴自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陆南亭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白发，又出神似的摸了摸他光洁的眉心。他想起凯枫眉间那两点冷艳不近人情的胭脂色——只怕剑阁上下当真无人能与凯枫的容貌相媲美。这一点，就连萧逸云也不能，倒是萧逸云常常缠着的那个六祸小道长——他苦笑了一声，剑阁上下难得两个百年难得一遇绝才惊艳的剑客，一个改名换姓远走高飞音信全无，另一个则九死一生含恨归来成为魔君。

 

时也，命也。却是造化弄人了。

 

他正这样想着，就见孩子像是被魇着了突然间砰的坐起身来，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眼泪就已经哗地落了下来。这倒是着实吓了陆南亭一跳，他赶紧将凯枫搂在怀里，就听孩子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。

 

师兄，师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。他眼泪流的凶，一双猫儿眼哭的眼眶通红，陆南亭想将他拉开拿袖子给他擦擦脸，却被更紧的抱住了腰。师兄你不要丢下我，凯枫会听话的。他蹬了蹬腿，将陆南亭缠得更紧。

 

师兄在，怎么了？陆南亭一边拍着孩子的脊背给他顺气一边哄道，是不是魇着了。

 

谁料凯枫听见他的声音哭得更凶了，一抽哒一抽哒的耸着肩，师兄不要凯枫，凯枫该怎么办。

 

师兄不会不要凯枫的。陆南亭耐下心来劝道，都是梦，都是梦。

 

张凯枫哭的凶，没过一会儿陆南亭的衣襟就湿了一大片，好在大师兄哄孩子的技术没有退步，只拍一拍他的肩膀小声劝慰，他的师弟逐渐冷静了下来，只是眼角还是红红的，鼻子也红红的，看起来好不可怜的模样。

 

梦，梦见师兄把，把我扔到山崖底下去了，山崖底下好黑，好暗，只有一群妖魔鬼怪，凯枫，凯枫有点害怕。他的声音被泪水浸透了，还带了些绵软的鼻音，就，就一点点害怕。

 

陆南亭心下咯噔了一下，面上却仍不能显出半点不妥来，他摸着孩子的白发，一遍一遍的拍着孩子的脊背，道，不会的，师兄不会的。

 

这次再也不会了。

 

张凯枫抽噎了一回，他得了师兄的安慰，缓了一会儿这才觉得自己因为一个梦境而哭闹觉得有些丢脸，便胡乱的抹了一把小脸，抬眼偷看自己的师兄，生怕师兄有些不耐烦。只是这一偷看，就看到自家师兄正怔怔地看着自己，目光深沉温柔，还带了一些道不明的担忧，全然没有半点不耐，于是他更加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嗫嚅道，师兄，我，我方才失态了，以后，不，不会这样了。

 

陆南亭在心下长叹一声，却不知此时此刻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凯枫——哪怕仅仅只是在梦境中。

他这样的师兄……